石棉配件：不能说的秘密

根据工信部的数据显示，目前在产的车型中，大约有1300种搭载了4G6系列发动机，包括三菱戈蓝、奇瑞东方之子和东方之子Cross、华晨金杯、尊驰和骏捷、比亚迪F6、长城哈弗、长丰猎豹、江铃全顺、华泰特拉卡、福田、双环、飞碟等众多品牌和车型。
　　一道“石棉门”，将国内与海外的汽车市场分隔开来。门里和门外，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本报8月23日报道《石棉惹祸，长城奇瑞召回2.3万辆》）
　　在澳大利亚，长城、奇瑞汽车表现出“令人赞叹”的“积极处理态度”。尽管，澳洲官方网开一面，并没有强制进行大规模的召回，只是要求两个车企给涉事车辆贴上“内含石棉”的警示标签，但长城汽车仍然主动给有需求的车主提供免费的配件更换服务，奇瑞汽车也“以此为鉴”，对其整个海外销售车型进行了排查，并在9月初，主动对巴西、乌拉圭、智利、阿根廷、新加坡五国市场共计18875辆旗下含有石棉零件的车辆提出了召回。
　　而在国内，经过媒体短暂的关注之后，“石棉门”事件正在不了了之。除了涉事车企在事件发生之初发表了声明之外，无论是其他车企，还是相关管理部门均选择了对外保持缄默。在发表事件声明十几天之后，奇瑞汽车甚至悄然删除了原本挂在其官方网站上的声明。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长城和奇瑞的解释，此次在海外市场发现汽车零件中含有石棉的原因，均为“零件配送环节出现失误”，将原本国内生产的零件“误送”到海外市场。也就是说，这批零件很可能原本是用于国内的车型。
　　“国内与国外本来就是两个标准，”一位不愿具名的汽车业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说，“石棉在国内销售的车辆零部件中的使用并不少见，只是使用程度的差异。”
　　同样是石棉配件，为何国内与国外存在如此差异处理态度？为何国内车主必须忍受石棉的威胁？石棉材质的汽车配件在国内的使用情况到底如何？时代周报记者对国内的石棉配件问题进行深层次的追问。
　　成本低廉市场难规范
　　作为一种重要的工业材料，石棉具备着良好的耐高温、耐腐蚀和耐磨性能，因此在隔音、隔热、防腐、传动、制动等诸多工业领域应用广泛。对于汽车而言，石棉主要被应用在隔热、密封和制动灯环节上，也就是各种隔热瓦、密封垫片和刹车片。
　　然而，石棉不但有毒，而且可能致癌。在高温和摩擦之后，石棉纤维可以分裂成极细小的元纤维，这些元纤维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呼吸道或者消化道，就有诱发石棉肺、肺癌、胸膜间皮瘤和肠胃癌等恶性疾病的危险。并且石棉对健康的危害往往会有长达几十年的潜伏期。
　　正因为如此，许多国家选择了全面禁止使用这种危险物质。以美国为例，美国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就开始限制石棉的使用，并于1992年全面禁止生产和使用石棉制品，而邻近的日本和韩国也分别在2008年和2009年全面禁止使用石棉制品。1998年，世界卫生组织也曾呼吁各国全面禁止石棉制品，根据国家质检总局的报告显示，截至目前，全世界范围内有包括美国、欧盟、日本、韩国、泰国等57个国家和地区全面禁止了石棉物质的生产和使用。
　　作为石棉的第一使用大国同时也是第三生产大国，中国对于石棉制品的约束并不严格。2003年，中国开始禁止在汽车制动片上使用石棉材料，而汽车其他应用石棉的部件则并不存在强制标准。在国家质检总局2008年修订后实施的《汽车制动结构、性能和试验方法》仍然只将石棉材料的禁止领域局限在汽车的制动部件。
　　事实上，在禁令之下，石棉材质的制动器垫片近年来仍然在大范围地使用。
　　位于长春的国家汽车零部件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在2010年承检后发现，抽检的80家零部件汽车或车型中，有17家采用了石棉制动器衬片，其中不乏长安之星、金杯海狮等产品。一位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石棉材料在制动领域的禁令出台之后，在较大型车企上使用的情况的确少了，但是有些低端车型或者汽车维修店，还是会采用。
　　而没有相关禁止规定的其他汽车零部件（如各种发动机垫片和隔热材料），石棉的使用范围更加广泛，也更加肆无忌惮。
　　浙江慈溪等地是汽车垫片生产的集中地，据当地一位生产该类型产品的老板说：“有些汽车企业还是会大批量地采购石棉垫片，特别是以低价车取胜的厂商。”
　　汽车工业协会的贾新光向记者透露，石棉配件屡禁不止，在国内汽车上大面积使用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石棉材料的成本非常低。以刹车片为例，使用半金属或者海泡石材料，其价格将会超过千元，而使用石棉材料，只需要几十元。而在隔热材料上，石墨垫片可以替代石棉，但是价格也会高很多。
　　对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家质检总局研究人员显得很无奈，“并不是不想在汽车上全面禁止石棉制品，只是一方面，我国存在庞大的石棉配件生产产业，而另一方面，我国的汽车产业还很薄弱，如果全面禁止，将大大提高汽车的成本。”
　　不能说的秘密
　　当前的国内法规无法全面禁止汽车使用石棉配件，也无法保证人们对于汽车中是否含有石棉物质的知情权。长春国家汽车零部件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的院长袁海龙向记者透露，“汽车零部件采用石棉的情况，包括它采用的程度，这个在汽车行业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它能不能使用、使用到什么程度，这对企业而言都是内部机密。”
　　事实上，除了消费者、汽车维修人员和媒体无法获知汽车零件中的石棉使用情况之外，连汽车厂家也很难知道其中的详细情况。长城汽车的发言人商玉贵向记者介绍，石棉材料大多隐藏在发动机等大型零件的内部，目前并没有相关法律法规要求零件供应商向厂家知会其中是否含有石棉物质，厂家将零件组装之后，往往很难意识到自己的汽车中已经含有了石棉。
　　另一方面，我国对于汽车零部件使用材料检验并没有常规的程序。我国包括长春、芜湖等地有多家国家汽车零部件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和拥有相关资质的单位，但其职能更倾向于零部件品质性能，而非材料。
　　检验中心的工程师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目前我国的零件检测并不会涉及材料，比如检验制动器衬片，通常检验的项目为摩擦系数、指定摩擦系数允许偏差、磨损率、剪切强度、热膨胀率、压缩应变、冲击强度。其检验后公布的名单显示，即使是石棉制动器衬片，如果通过了上述项目检验，仍会被列为合格。
　　从整个汽车行业来看，具体哪个车企的哪些车型中含有石棉也是不能说的秘密。一位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没有人愿意说出来，石棉的使用很普遍也很敏感，厂家要规避品牌风险，也不好得罪零件生产商。”
　　那么，国内汽车中石棉配件的使用情况到底如何？在此次“石棉门”事件中，澳大利亚当局查出长城哈弗车型的发动机中含有石棉垫片，该车型使用的是航天三菱的4G6系列发动机，分为2.0升的4G63、2.4升的4G64和4G69三种型号，这款发动机虽然已有近20年的历史，在国外已经被淘汰，但在国内应用极其广泛，绝大部分没有自产发动机的自主品牌汽车厂家都是该系列发动机的用户。
　　根据工信部的数据显示，目前在产的车型中，大约有1300种搭载了4G6系列发动机，包括三菱戈蓝、奇瑞东方之子和东方之子Cross、华晨金杯、尊驰和骏捷、比亚迪F6、长城哈弗、长丰猎豹、江铃全顺、华泰特拉卡、福田、双环、飞碟等众多品牌和车型。早在2010年，沈阳航天三菱汽车发动机制造有限公司的该型发动机累计产量就超过了100万台。
　　从含有石棉垫片的4G6发动机的使用情况，可以发现国内目前汽车中含有石棉物质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虽然在发动机中使用石棉垫片具有潜在的危险，但是，根据国内的相关规定，这一行为并不违规。
　　澳大利亚方面在处理长城和奇瑞汽车含有石棉的问题上，并没有强制召回，而是采用在汽车上贴警示标签的做法。事实上，这一做法可以带给国内一种新的思路：目前虽然无法在汽车上全面禁止使用石棉配件，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人们的知情权。
　　让车主、汽车维修人员知道汽车哪些零件中含有石棉，那么在使用和修理汽车时，就可以采取措施规避风险。让厂家知道零配件中含有石棉，可以在设计生产过程中就对零件进行选择，而不是被查出问题之后再进行补救。
　　“责任不能让处于产品终端的厂家独自承担。”商玉贵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在被查出含有石棉之后，长城汽车已经不再使用三菱的发动机，但是损失却已难以挽回，零件中是否含有石棉，不能是一个秘密。”